炎热的夏天，我喜欢吃苦瓜。

    苦瓜是蔬菜中经典的苦味，经过认真细致的烹调，吃起来别有风味。我吃苦瓜的时候，并没有刻意去考虑它那些清热醒脾的药用价值，总觉得带着这样明显的功利心态，就未免会使品尝苦瓜沾染上庸俗的色彩了。和苦瓜接触的关系，就好比交朋友一般，从陌生到相识，从相识到熟悉，最后就成了好朋友。

    我身边也有一些人，和我一样，在夏天里喜欢吃苦瓜，但是，他们总是喜欢把苦瓜炒得过于烂熟，而且总是放进去很多味精和辣椒，使得苦瓜的苦味儿淡了许多，吃起来就少了耐人寻味的丰富意韵。

    其实，品尝苦瓜的情趣就在于追求它的原汁原味，就在于细致领略它那份苦苦的滋味。所以，炒苦瓜的时候，要急火爆炒，不要配肉，也不要配别的东西，更不要配山珍海味，这样才能保持它原有的风味。苦瓜是蔬菜中挺拔脱俗的精灵，喜欢自成风景。炒苦瓜的时候，即使增加一小撮姜丝，也是为了点缀它的苦，而不是为了掩盖它的苦。将爆炒出锅的苦瓜端上餐桌，用筷子夹起碧绿的一小块放进嘴里，轻轻咀嚼，觉得脆脆的，口感极好，然后，一缕纯正的苦味儿就顺着喉咙温柔地流进腹中。细细品味，觉得这苦味比甜味和香味都要丰美和醇厚。

    自从喜欢上苦瓜之后，每年夏天我就多了一份殷切的期待。我虽然和苦瓜是偶然相遇，却成了莫逆之交。有一次，在饭店里，一个朋友点了一个炒丝瓜的菜肴，未动筷子之前，他骗我说是炒苦瓜。我看了看，有些半信半疑，就用筷子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，刚一入口，并未品尝，我就笑了。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苦瓜，它缺少那种醇厚的气息，而且蔬菜的滋味和人的气质精神一样，是与生俱来的，无论如何也无法冒充的。

    尽管是一种普通的蔬菜，苦瓜的味道却是先天独立而又与众不同的。不知道为什么，苦瓜让我想起了番茄。番茄常常被人们拿去加工成番茄酱，它的“酱”味则是后天变质而成的，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和本性。这就和做人一样，一个人需要具有自己的性格和魅力，但是不能因为刻意突出特异的性格和魅力而追求夸张和时尚，盲目改变本真的面貌和天性，变质变味了还自以为美。这样做，只会弄巧成拙，甚至留下笑柄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，每年夏天一看到苦瓜，我总是会想起这样的话：“吃菜吃味，交人交心。”吃苦瓜吃的就是它的苦味。如果羊肉不膻、女人不柔，有什么意思呢？同样的道理，如果桃子不甜、苦瓜不苦，又有什么趣味呢？

    （王吴军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