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西兰作家亚历山德拉·泰利的书《如果我是一只香蕉》中有一段话，是借书中男孩说出来的，“如果我是一棵树，我会十分高兴。不管我变得多么老，在我想成为的一切事物中，一棵树，似乎最美好。”

    我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树，并且真切地去感受一棵树的美好。我相信，有些人曾经有过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，却不曾将自己想象成一棵树，也无从感受成为一棵树的美好。有些人可能从来不曾有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，这是一个人思想过早成熟的表现，还是他缺少想象和趣味的状态呢。我无法评判他们，但我会选择自己所喜欢的想法，譬如和那个小男孩一样，想象自己成为一棵树，并且努力去感受一棵树的美好。

    一棵树的美好，可能是人们所看到的，它所站立的姿态的美好。第一次来凤凰山的时候，我就喜欢上那些枫杨树了。枫杨树沿河而生，长得都很高大，每棵枫杨树的树干上都有一些瘿瘤，都有被风雨摧折所留下的痕迹。在那些枫杨树中，有的向河面倾侧，有的仍然直立着，只是主干已经在某一个高度被风折断，它最上面的侧枝已经粗如主干，就那样伸向某一个方向。

    有次，我经过一个水闸边，看到过一株柳树，它和一般的柳树不同，它的树干在一米多高的地方倾向水面的一侧，几乎是与水面平行，很粗壮的树干，并不高大，却让人感觉结实。我常看见有人爬上去，坐在树干平行于水面的地方，悠然地晃荡着悬空于水面之上的双脚。我无法每次去制止那些人，而那棵柳树，却默默地承载着许多人的快乐，我更喜欢它独立在水闸之上，无人打扰时的样子，那样美，那样谦卑，像是一位宽厚的长者。

    一棵树的美好，可能在于它坚忍的品格。我见过的一棵树，它可能立根于沃野、山涧、河畔，它可能生于荒僻之处、闹市之中，它可能经历过风雨摧折，也可能被时间遗忘，可它们一直在默默地生长着。在我心中，最终每一棵树都生长成了一道风景，这道风景也许不是它最初所设想的样子，也许一棵树从来就没有想过它要长成什么样子，但这并不影响我眼中每一棵树的美好，那是一棵树经风历雨的沧桑，那是一棵树坚韧顽强的意志，那是一棵树初心不改的矢志不渝。

    一棵树的美好，总能给人留下无比美好的记忆。二十多年前，我看到同学拍的一张皖南黟县塔川的照片，照片上是秋日清晨的村庄和田野，薄雾如烟岚，在山村和山间飘荡，徽州的老房子静如处子，田野里的秋树站立着，一树火红，一树金黄，一树焦墨，那是干与枝的骨骼。远山，在青黄红绿中斑驳如油画。很多年过去了，那些树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，至今难忘，那是一棵树的美好，是我看到的，也是我心中的美好。

    （章铜胜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