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无痕

屋檐下观雨

   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，每逢遇到雨天，我便喜欢跑到屋檐下观雨。我为什么说是“观雨”而不是“听雨”？一是因为雨的气势需要多种感官去感受，而视觉占了主要的。二是因为听雨是更深一层的领悟，一个孩子尚且没有那么深刻的领悟能力。屋檐下观雨，对我来说是一件妙趣横生的事。

    屋檐下观雨，就是在看一场天与地联袂演出的演奏会。在我看来，雨是来自遥远的天际，就像是奉了哪位仙子的旨意，带着神秘色彩。一场雨会带来很多新鲜的感受，当然值得一看。黑云低低地压过来，电闪雷鸣预报着雨的节目单，空气中已经有雨丝在飘，一场大雨即将从天而降。就在我转身之际，雨点已经落了下来。我赶紧躲到屋檐下，看着雨点在院子里凌乱舞蹈。先一批抵达的雨点，落到院子里便没了踪影。渐渐的，院子里的雨点开始跳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节奏。地面越来越湿，很快有了积水。雨点噼里啪啦降落，白雨跳珠，溅落到车上，农具上，棚顶上，发出“砰砰砰砰”的声响。雨的世界，世界的雨，整个世界与雨融为一体。屋檐下观雨，雨如同一帘屏幕，演绎着精彩而酣畅的场景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屋檐上的雨也开始落了下来。先是滴滴答答的雨滴，仿佛断了线的珠子，怎么也串不起来。很快，雨就成了一条条银线，密密麻麻地在屋檐下织了起来。紧接着，屋檐下出现一道白亮亮的水帘，仿佛是谁拿着水盆水桶把水从屋顶上往下倾倒一般。这样的时候，我总会下意识地仰望一下屋顶。瓢泼大雨、倾盘大雨就这样自高处倾泻而下，有时还夹杂着闪电雷声，看得我心惊胆战。

    大雨如注的时候，有锣鼓喧天的声响，有排山倒海的气势，真是有些让人心生恐惧。不过我内心总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恐惧，屋檐下观雨，不会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，所以有安全感。同时又可以真切地感受雨的强悍与势不可挡，感受那种慷慨淋漓的氛围，心也忍不住激荡澎湃起来。有时候，我会配合雨的节奏，大声呼喊：“雨来啦，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！”当你与大自然创造的某种场景心灵共鸣的时候，感受到的是震撼！

    雨渐渐小了，雨线也变得细蒙蒙的。天与地之间，似乎有一张巨大的万弦琴，被风轻轻弹奏着。雨的世界，也成了一帘幽梦般婉约唯美。人躲在屋檐下，既不会被雨淋湿，又可以近距离与雨亲密接触。有兴致的时候，还可以把胳膊伸到雨帘里，或者干脆在雨中奔跑一圈，感受雨带来的新奇和清凉。屋檐下观雨，与雨隔而未隔，距离恰到好处。有时候雨会飘进屋檐，落到肌肤上，仿佛是与人嬉戏一般。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。

    如今回想起来，我有好几年不在故乡的屋檐下观雨了。城市的高楼没有屋檐，我更多是隔窗观雨，完全没有那种氛围。我觉得故乡的雨，离我那么远，简直飘渺成一个遥远的梦了。

    （马亚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