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家到我所上班的学校并不远,短短的上班途中,有棵静静立在路旁的古老榕树,每次路过,总能引我侧目凝视,一路遐思许久。 上周六的傍晚时分,我带着小女儿在村里散步,特意走到了那棵榕树旁边。那是我第一次离它那么近,我默默地看着它,看着它粗壮的树身上被岁月刻满的痕迹,夕阳的光影斜斜地照在它的身上,斑斑驳驳,安宁而柔和;看着它繁茂的枝桠上归巢的鸟雀,欢快地跳跃婉转地私语;看着小小的女儿带着一脸喜悦地走向它,仰望着它,目光渐渐深邃,小小少年的脸上渐渐有了沉思的意味。便有了许多细细的震颤与忽然而至的感动自我的内心深处缓缓涌出。 榕树的树身挂着一块蓝边白底黑字的牌子,上面写着它的学名和树龄,四百多年的树龄与它沧桑的容颜很契合。它的树干高大而粗壮,一树繁盛的枝叶以向高空攀援的姿态朝四面八方散开着,那些长长的密集的榕树须错落地从树身垂下,一阵轻轻的风走来,一些小的树须跟着摆动,那些粗密一些的树须仍然是安静地垂在那儿,纹丝不动,像时光里静止的画面。 仰望一棵树,一棵有着四百多年的树,一棵沐浴过四百多年光阴的树,一定会有许多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。这棵树,它见过四百多年的人间沧桑,它见过的四百多年的日出月落,它的身边走过多少打马而过的少年,见过多少蹒跚学步的稚子,还有拄拐而行的老者。它见过鸡犬相闻,也历过战火纷飞。一定也曾有人于日落里如我这般仰望过它,被它所感动,为它所震撼。然后走近它,轻抚它斑驳的树身,在它的沧桑斑驳里感受着生命的浩大与渺小。 老榕树是静谧的,它活着,却岿然不动,沉默不语:它的脚下长出了一些说不上名字的菌菇,小小的层层叠叠的,有的像绽放的花儿,有的又像是地下冒出来的不起眼的小泡泡。树身上,缀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干苔藓。沿着树身往树的尽头看,树叶越发的茂盛,带着曲折的深邃,树的那一头,仿佛连接着一眼看不到底的宇宙。细细地看,大树的姿态也并非全然静默,而是富有表情和幽默感的,那些鼓起的关节,蜿蜒的枝桠,一些不再服帖于树身的树皮,每一个轻跳起的树皮里仿佛都掩埋着一个时光的秘密,光阴的故事。那些新生的光滑的枝桠和在细碎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的翠绿叶子,充满年轻的活力,和苍老的树身形成着鲜明的对比,带着力量与希望。 站在古老的榕树下,仰望着它,夕阳里的它,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晕,带着庄严,带着沉静繁荣的生命力,带着被时间和自然沉淀的肃穆。 想起李白的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也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”。在自然的循环里,在时光的匆匆流逝里,万物渺小如尘埃,而我们,都不过是光阴里的过客。 正沉思时,小女儿一脸笑意地走过来,脆脆地喊着:“妈妈,妈妈,我们得回去啦,回去吃晚饭。”抬眼望去,远处,夕阳渐沉,晚霞满天。余晖落在榕树上,满树慈悲。 (胡美云) 情感天地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