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习惯在秋天收获，就像我们习惯在春天对新的一年，有所期望一样。总觉得期望和收获，同样美好。没有春天的期望，秋天收获的分量好像轻了许多；没有秋天的收获，春天的期望可能是一场空想。

    进入夏天，杏子、李子、桃子、枇杷、樱桃以及各种瓜类，相继成熟，真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季节，或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也是一种收获。夏天，我们忙忙碌碌，是一切皆有可为的忙碌。忙碌中，我们也忽视或忽略了许多东西。夏天的菜园总是很热闹，辣椒、茄子、西红柿、豆角、黄瓜之类，挂满了枝头，也挂满了藤架。黄昏时，我们拎着竹篮去菜园里，用不了一会工夫，便摘下许多瓜菜，将篮子装得满满的拎回家，可我们依然没感受到在有秋天里那种收获满满的满足感。

    入秋以后，天气凉了些。上午，我在路上走的时候，看到地上掉了一些板栗，带刺的外壳已经裂开，露出里面褐色的板栗。抬头往树上望，有更多的板栗挂在枝头，准备往下落，或是等着人们用竹竿将它打下来。板栗生吃，有种淡淡的清甜。我捡了几个，剥开，放一个在嘴里嚼着，清脆，甜滋滋的。

    九月，开学了。送女儿去上学的时候，想起了自己上学时的一些事。秋季开学不久的周末，我们要去地里收花生。花生钻进土里不深，花生地的土壤也不板结，我们也能拔得动。拔起一串花生，顺手就摘了下来，大的小的一分，丢进不同的篮子里。花生好收，收下来的花生洗净，摊在晒场上晒干，就能炒新花生吃了。新炒的花生，嚼着喷香。花生拔过了，地里难免会剩下一些。一场雨后，留在地里的花生发芽了。放学回来的路上，沿着花生垄走一遍，能捡到许多花生芽。花生芽用素油略炒，脆嫩爽口，有一股很好吃的清甜之味。

    地里的花生收完，山芋也长好了。从地垄上，就可以看到山芋根部的土块膨起，且有几道从根部延伸向不同方向的裂纹，这样的山芋多数长得又大又多。彼时，我们还不太会挖山芋，就将地里的山芋挖破皮，或是挖成了两截。我们忙着将山芋藤砍掉，抱走，父亲挥锄挖山芋。一锄下去，又准又不费力似的。父亲将锄头往身边一带，弯腰伸手一拎，一大串山芋便拎出来了。刚出土的山芋，还有土的潮润，表皮通红，大大小小的一串，看上去就有一种喜感。入冬，山芋烤着吃，香而多粉。烀熟了吃，软糯绵甜，各有其好。用切好的山芋块，加米煮粥，在有霜的清晨，捧一大碗山芋粥，搛一点新腌的水萝卜、咸菜，吃了暖胃又暖心，这是乡亲们秋收之后，一种最朴素的愿望，仅可饱暖口腹而已。

    晚稻黄了，望着田畈里随风起伏的金色稻浪，是乡村最幸福的时刻。此时的清晨或是黄昏，爷爷喜欢站在村东的高处，望着村庄之外的稻田，笑意藏在满脸的皱纹里，怎么也掩饰不了，对于在田里忙碌了半年的爷爷来说，大概也无需掩饰此时的喜悦。晚稻收割，秋天最盛大的收获开始了。

    （章铜胜）

    思想火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