课间在校园闲逛时，看到花圃里前两年种的两棵桑葚树，小小的树身上每一根散开的枝桠竟然都缀满了花，那些开得正盛的桑葚花，一粒一粒，和叶子一般青绿着，却又透着毛茸茸的可爱。

    在这南方和暖的阳光下，在这些正娇嫩着的小绒球旁，我似乎闻到了故乡成熟的桑葚那浓浓的果香，我仿佛看到了那些紫黑紫黑的桑葚果子，它们挂满枝头，那样熟悉。熟悉得那些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，在时光的那头一点一点地晕开，忽然就飘到了眼前。熟悉得恍个神就仿佛一脚踏进了童年的光影里，那个孩童的自己正轻快地奔跑在故乡的小路上，然后，站在那棵最高大的桑树下，仰望着一树的果实。

    细想起来，我已有二十多年未曾在春夏交替时回故乡了，也已经忘记故乡的桑葚是熟在了几月了。

    只记得儿时对吃，尤其是来自大自然的那些花花果果的小吃，带着一种孩子天生的敏锐、灵气。也不用记日子问时节，也不用找大人打听何时能吃何地会有，完全就凭着记忆，嗅着似乎日日相同又确确实实有着不同的空气，什么时节什么果子会熟，神算子般的都能知晓，从没漏吃了哪个季节里的野果子，譬如，藏在山脚树丛里脆甜的刺梨、隐于山间林里酸甜的野山楂，或者乡间田梗旁嫩嫩的刺头，还有忙于农活的大人们根本无暇顾及的院角屋边的毛桃、槐花、桑葚。

    仿佛还在那年，故乡小院子里那棵正结满果子的桑葚树下，母亲笑着，父亲也笑着，小小的二妹一手乌黑的桑葚汁，嘟着同样乌黑的小嘴发着脾气，那么好吃的桑葚，那么慷慨大方的任我们采摘任我们吃到饱的桑葚树下，也不知道二妹怎么还有心情生起了气。

    母亲大笑：“看看你这倔丫头，说了这桑树果子不能多吃的，吃多了，你看嘴唇都乌黑了，会得病的。”二妹从小就调皮的性格，哪里会怕母亲这点恐吓，继续扭着头生气，吃桑葚的手倒是慢了些。剩下的就是母亲清朗的笑声和父亲一脸宠溺柔和的笑容。

    那时候不像现在，孩子们如果愿意，网络一搜就可以将大人的许多信口而来的恐吓驳得哑口无言，那时候的孩子对于大人的言语，将信将疑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单纯信任。许多年后，当我想起母亲吓二妹的那些话语时，还是忍不住地搜了关于桑葚的作用：桑葚性味甘寒，具有补肝益肾、生津润燥、乌发明目等功效。桑葚的好处原来是如此之多呀！只是在我眼中，却没有一样有着母亲半真半假地吓唬二妹，说着吃了就会生病的生动。

    想起前几年也曾带过小女儿到附近的邻居家摘过桑葚，采摘间，仿若又回到童年时边摘边吃一手乌黑一张小嘴也吃到乌黑的时光。只是，年龄相仿如我当年的小女儿，对于现摘现吃这样的行径却怎么也做不出来。难免叹息：如今的孩子啊，少了多少来自大自然的单纯乐趣。

    正恍神的时候，小女儿伸出一只沾满桑葚汁的小手，一脸笑意地在我眼前晃动着：“妈妈妈妈，你看呀，我摘了好多的桑葚。”接过女儿递来的小篮子，继续和她一起采摘。有阳光透过桑树叶的间隙，落在满树的桑葚上，一片温柔。

    （胡美云）

    人生百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