鲜甜,是一种味道。鲜而甜,或甜而鲜,是甜中蕴鲜,鲜里藏甜,不大能分辨清楚,口能尝其味,却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。很多滋味是难以讲清楚的,譬如鲜甜,只是一己的体验,似有不可言传之妙。 夏天,从荷塘里采到的第一个莲蓬,还没有完全长好,颜色还是嫩嫩的绿。剥开莲蓬,有些莲子还是瘪瘪的,瘪的莲子,随手就扔了,它们漂在水上,悠然荡着。饱满一点的莲子剥开,剥去翠绿的莲芯,味道鲜甜。嘴里还在嚼着,又剥开了一个莲子。 六月的花香藕,只有孩子们的小臂粗细,雪白而嫩,细而长。荷塘里的荷叶长得正好,荷花开得也艳。顺着长而挺直的荷叶梗,把脚伸进荷叶下的泥里,慢慢地踩着。脚在淤泥下踩到硬硬的一截,便是尚未长成的花香藕了。小心地踩着,踩去藕上的淤泥,用脚能摸清一条藕的形状了,弯腰用手去拽,就拽出一段新藕来。嫩白的藕,节间有黑黑的根须,不多,可入画。在水里洗洗,咬上一口,鲜甜。 入冬,田里的荸荠叶枯了,藏在泥里的荸荠也长好了。挖田里的荸荠,可以用铁锹,但一锹下去,容易碰伤泥下藏着的荸荠,挖破了的荸荠卖不掉,乡亲们舍不得看着那点到手的收成有所折损,就徒手挖田里的荸荠。用手挖,很辛苦。秋天,在荸荠田里灌上水,田里就一直蓄着水。田里有水,田泥便是活的,用手去挖会轻松点。用手挖荸荠一般在深秋,初冬时。天气冷了,徒手挖荸荠,很冷,且手指甲和肉相连的部位,常会被泥土撑裂开、冻伤,很疼。后来,戴上胶皮手套挖荸荠,要好些了。 新挖上来的荸荠,洗净,颜色如漆器般光洁好看,那是漆器中传统的荸荠色。新鲜的荸荠,洗净,削去皮生吃,口感凉凉的,且多汁脆嫩,鲜甜有味。天冷时,不宜吃过多生冷的食物。荸荠也可去皮切成薄片或丝,用水煮开。水煮荸荠,甜味稍淡点,像广东人煮的番薯甜水,鲜而清甜。荸荠收多了,一时卖不完,表皮上和着一层泥皮,放在晒场上晒几天,待表皮上的泥干透,放在家里,可多储存些时间。晒过的荸荠,荸荠皮有些皱皱的,吃起来比新鲜的荸荠要更甜更粉,只是没有甜汁溢满口腔的那种满足感了。 初夏,小麦抽穗,村外沟边和土墙上的野蔷薇也抽薹了,我们称之为小麦薹。掐下野蔷薇的嫩薹,撕去其表皮,露出里面淡绿的嫩茎,放在嘴里嚼嚼,清香而鲜甜。 春天时,我们常在山野里,或是路边的草地上,摘一些野花。很多野花的花蕊是甜,我们一朵朵地凑近嘴里,用舌尖舔舔,尝到一点点鲜甜的味道,便开心不已。哪些野花花蕊上有鲜甜的蜜汁,我们知道,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。至今,我还记得一种开许多蓝色喇叭状小花的植物,它的花蕊鲜甜,且有一种好闻的植物清香。(章铜胜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