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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004版:艺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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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3月15日     收藏 打印 推荐 朗读 评论 更多功能 
老物件情结
2019-03-15

    因旧村改造,老宅面临拆除,日前,我与弟妹到曾经跟已故父母共同生活过的老屋里清点家什。当弟妹把一些老物件丢出去时,我硬是把四样东西留住了,因为它们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。

    一盏油灯

    这盏布满灰尘、父亲亲手制的煤油灯,曾伴随我走过了一段很长的路。

    那时,我在初中读书,晚自习教室里挂的是两盏充气很足的煤气灯,而周六回家晚上写作业,与家人合用的那盏昏暗的煤油灯,实在感到费神和不适。父亲察觉到此,捡来一个小铁盒,变着法儿地做成了一盏简易的煤油灯。那晚,父亲当着家人隆重宣布:“这盏灯是专门给守龙做作业用的。”以后,这盏灯始终伴随着我,且这盏灯的油始终是满的。

    1968年7月,我高中毕业成了回乡知青。头几天,我心情低沉到了极点。12年寒窗转头空,似乎什么前途理想都没有了,白天在生产队勉强应付,晚饭后便蒙头大睡。

    一天晚上,父亲把我叫醒,点燃他亲自做的这盏灯,又拿来煤油把灯瓶填满。“你看,油倒满了,灯花是不是开得更大了。”我边说“是呀”,边想,这么简单的问题,父亲为啥还要问。接着,父亲郑重其事地说:“你今年20岁了,十八九岁松树都要连根拔,就像这盏加满油的灯,是生命最旺盛的时候,国家形势你左右不了,但你可以左右自己的思想,左右自己的行动。”顿了顿,指着油灯接着说:“做人就要像灯一样,只要灯油不干,火花就不会熄灭。”

    听了父亲这番蕴含哲理的话如醍醐灌顶,我很快从迷茫中走出来,振作精神一心投入到劳动、工作和学习中去。而后,因表现出色被推荐担任民办教师,又很快入党。再后来,被破格转为公办教师,被破格晋升为小学高级教师,连年获得教学写稿双丰收。即使退休整10年,我也不让平生一日闲。

    见物如见人。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在煤油灯下为我上的这“必要的一课”,也许没有这一课,就没有今天的我,所以这盏煤油灯绝非仅仅是照明工具,它永远是我心中的一盏指路明灯。

    一把木梭

    看到这把熟悉的两头尖尖、中间鼓起的木梭(又称梭子),仿佛又听到了“唧唧复唧唧”单调却又微妙的机杼声。

    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,我国连遭3年自然灾害,父亲响应国家精减城市人口号召,举家从杭州城市下放到农村。回老家的第一件事:在自留地上种上一批棉花。收获以后,不谙农事的母亲,硬是赶鸭子上架般地学起纺纱和织布。母亲生性勤快聪明,加上虚心好学,很快就上手了。一段时间后,许多人为难的织布活,我母亲则越织越熟练,越织越快。

    于是,家里这样的画面天天有:母亲端坐在小半个人高的布机横板上,两脚交替上下踏动木盘,一手投梭,一手板动经停板,四肢交互有序,左右投送的木梭如春燕掠地交递如飞……

    细看母亲织布时的动作,就像是在变一台魔术,手脚配合之协调、递梭速度之快,令我咋舌。其情其景就像一首古诗中说的“纤纤擢素手,札札弄机杼”一样妙不可言。但看似容易做时难。有一次,我上机一试,结果踩了左脚忘了右脚,想着左手忘了右手。母亲说,织布时,每只脚用力和用劲的时间,及左右手的配合都是有讲究的。接着,她手把手地教我,让我从中懂得了做任何事情都要寻找规律和窍门,这让我受益终身。

    一个石臼

    这个放在我家曾经是全院子人共用的石臼(俗称捣臼),如今虽面目全非,破损不堪,且笨重丑陋,但它同样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。

    那时,幼小的我常常倚在母亲的脚踝边,在昏暗的油灯下看着板壁上隐隐约约的影子,听着那从石臼里迸出的有节奏和韵律的咚咚声,简直是在欣赏一首悦耳的歌曲。

    山村终于通了电,紧接着也有了自己的粮食加工厂,但母亲为供我弟妹读书,连一担谷仅需两角钱的加工费都舍不得花。一到晚上,母亲抖落了白天劳碌的风尘,依然端坐在石臼边,佝偻着日渐瘦衰的身子,沉重地举起捣臼子,去舂那永远舂不完的米。不知多少回在梦中,我被那如诉如泣的捣臼声惊醒,我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,不能助母亲一臂之力。

    还有一幅画面,记忆也特别深刻。

    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小年夜,户户都要做手工年糕。不管哪家做年糕,邻居们都会主动前去帮衬。一旦把蒸熟的饭团倒进石臼里,大家便会轮流举起木杵,“呵嘿,呵嘿”地,有节奏地将木杵砸进石臼里。因这道工序最累人,大凡都以年富力强的男人为主。而一旦饭团完全变粉团出臼后,一旁的叔叔嫂嫂们则大显身手。

    年糕做出来后,主人家便从方箩里拿出一些让周围的大人、小孩品尝。我也几次尝过这种邻居“赠”的新鲜出炉的年糕,那又香又糯的味儿,连现在也似乎感觉得到。

    一只瓷碗

    这是一只略带蓬尘已失去光泽,但却完好无损的瓷碗,碗外底部带有漆迹。说起这个漆迹,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来历。

    我的老家处在一个有8户人家的大门堂里,我家房子朝南。那时,老家流行着一句俗话,叫“邻居碗对碗,亲眷担对担”。

    一个星期天,我家斜对面的邻居守朝阿婆,照例又端着一碗东西来到我家。我定睛一看,是一小段露出碗口的、呈长条形的火腿。在那缺吃少荤的年代,看到香气扑鼻、色泽红润的火腿肉,哪个人不会垂涎欲滴呢?

    我母亲见状,赶忙婉言谢绝。守朝阿婆则说:“是外甥送来的,我切段给你们,守龙这么瘦,他读书辛苦,烧烧给他吃。”又说“平时你们对我这么好,常常端来给我吃,这是我一点心意,不要推了。”好说歹说,我母亲最后还是拿出那只瓷碗,倒下了这块火腿。

    后来,我始终没有吃上守朝阿婆送的火腿肉。再后来,通过询问邻居才知道了这块火腿的“去向”。

    原来,这只装着火腿的瓷碗一直没有动,不是不肯给我吃,而是认为这份心意太重了,不能自家独享。所以,母亲把这块火腿端给了朝西门堂年迈体弱的三阿公。而三阿公也舍不得吃,他又把这块火腿转送给了隔壁长期患病的大侄儿厉桂松。

    为了记住这段佳话,我多了一个心眼:特地在该碗的外底部沾上一点油漆。我把这个用意告诉母亲后,她便一直把这个瓷碗珍藏到橱柜的最隐蔽处,再也没有拿出使用。

    留住这些老物件,不仅因为个中有自己成长的经历,更有着说不尽的亲情、乡情。而这种难以割舍的情结,不管离家多邈,时间多久,它都不会褪色,就如陈年老酒,回味无穷,绵延悠长,余音绕梁。 (厉守龙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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